关联交易4476亿！南京中院裁定对雨润控股等78家公司合并重整，华融等无异议

2021年2月22日，雨润控股集团管理人向本院提交申请, 请求将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并入雨润控股集团重整案中合并重整。本院于同日在全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信息网就合并重整申请及听证事项发布公告,并通知申请人、被申请人、债权人及其他利害关系人参加听证会。

申请理由如下：

一.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法人人格高度混同，已丧失法人财产独立性和法人意志独立性。

首先，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存在严重的财产混同情形。经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调查,雨润控股集团对77家公司进行统一的融资管理，78家公司内部存在大量对外融资交叉使用、还款义务由关联企业资金共同承担的情形，2013-2015年统借统还涉及借款金额高达1015.12亿元；78家公司之间数年来无真实交易背景的关联往来频繁且金额巨大，2016-2020年非经营性关联往来合计45254笔,发生额4476.30亿元；部分成员公司之间还存在财产混用情形。

其次,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普遍存在财务管理混同情形。雨润控股集团对所属公司进行资金统一管理、调配，78家公司之间普遍存在关联担保情形，2016-2020年担保发生额合计456.10亿元，且相互提供担保并未附带任何对价或反担保措施,均为无偿提供担保。

第三,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普遍存在人员混同情形。根据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主要体现为董事、监事及高级管理人员交叉兼职普遍,员工劳动关系、社会保险缴纳关系.住房公积金缴纳关系相互交叉等情形。

第四，雨润控股集团对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经营管理、人事任免、印章进行整体管控。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不具有经营管理决策自主权，生产、采购、规划、营销等重大事项均须报请雨润控股集团进行决策。雨润控股集团对下属公司进行全面的经营管理，各公司均需根据雨润控股集团的相关规定开展生产经营。雨润控股集团对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进行人事任免管控,77家公司没有人事任免自主权。雨润控股集团全面负责下属公司印章管理，具体负责印章刻制、发放、回收和代管,并对印章的刻制、保管和使用进行监督、考核。

综上，雨润控股集团对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存在过度的支配和控制情形。

二、区分各关联企业成员财产的成本过高。

根据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的专项调查，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存在频繁且巨额的关联往来、复杂的关联担保以及多边挂账、关联倒账等情形，难以区分各公司财产，区分成本过高。

三、实质合并重整能够切实解决巨额关联往来问题,最大限度保护债权人公平清偿利益。

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之间基于丧失法人人格独立性和财产独立性的原因，出现没有真实交易背景的巨额关联往来，单体重整将损害相关债权人的公平清偿利益。同时，由于存在巨额的交叉担保情况，单体重整将造成追偿的金额难以确定,耗费极长的追索时间，严重影响重整效率,从而影响债权人清偿利益。实质合并重整能够降低清理成本，节约重整资源，提高整体重整效率，最大限度保护债权人的利益。四、实质合并重整有利于增加整体重整成功的可能性，保障债权债务的公平清理，具有必要性与可行性。

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对管理人提出的将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并入雨润控股集团进行实质合并重整均无异议。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江苏省分公司、青岛富祺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等债权人代表，钱艾等职工代表对管理人提出的合并重整申请不持异议。

本院审查期间，国家开发银行江苏省分行、中信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沈阳分行、巨人通力电梯有限公司等利害关系人对雨润控股集团管理人的实质合并重整申请提出异议，异议理由主要包括：一、被异议公司与雨润控股集团等其他公司不存在法人人格高度混同情形；二、被异议公司与雨润控股集团等其他公司之间财产区分成本不高；三、将被异议公司并入雨润控股集团实质合并重整将导致利害关系人的利益受损，有违债权公平清偿原则；四、被异议公司不存在重整原因；五、本院对被异议公司不具有管辖权。

本院查明：在管理架构方面，根据管理人的调查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均由雨润控股集团实施最终控制。根据雨润控股集团制定的《财务管理制度》《融资管理制度》《货币资金管理制度》《关于加强集团内部资金调拨管理的通知》等内部文件,雨润控股集团及其所属公司财务管理体制实行集团统一领导、分级管理的内部财务管理体制。雨润控股集团内设资金管理部,对所属公司进行资金上的统一管理。

雨润控股集团所属公司对外融资需严格遵循融资流程，向雨润控股集团资金管理部提出申请，经资金管理部审查并经相关人员审批后方可对外融资。根据上述文件,对外融资时,雨润控股集团与所属公司之间需尽可能提供内部担保或资产抵押。雨润控股集团及所属公司需内部融资的，由资金管理部统一调配, 统一管理。

根据雨润控股集团制定的《物资请购制度》，雨润控股集团各部门及所属公司的物资请购由集团统一管理与审批。根据雨润控股集团2012年《关于下发集团印章使用注意事项的通知》、2019年《印章管理制度》等规定,雨润控股集团董事会办公室负责雨润控股集团、子集团及下属各公司的印章管理工作，具体负责印章刻制、发放、回收和代管,并对印章的刻制、保管和使用进行监督、考核。

在资产与负债方面,根据雨润控股集团制定的《财务管理制度》《融资管理制度》《关于加强集团内部资金调拨管理的通知》等内部文件，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以及管理人提供的雨润肉类集团等公司的付款申请书、记账凭证、付款委托书等证据,雨润控股集团统一管理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的财务,控制各关联企业对外融资并统一安排78家公司之间的内部资金调度。

上述融资及实际使用、归还，以及各关联企业之间的资金调度并不以真实的商业交易关系为基础。根据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 78家公司2013-2015年统借统还涉及借款金额达1015.12亿元。2016-2020年非经营性关联往来合计45254笔,发生额4476.30亿元；交叉担保合计203笔,发生额456.10亿元。管理人经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认为, 78家公司之间存在高度混同情形。

在经营及人员管理方面,根据管理人调查，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的经营管理如生猪屠宰工厂布点、部门职能调整等事项,均由雨润控股集团统一审批、决定。另外，根据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均存在主要管理人员混同情形。雨润控股集团有权决定下属公司的人员任免，并有权决定其人员在集团所属公司的安排。78家公司中部分公司还存在员工劳动关系与实际用工单位及薪金发放、社保缴纳等不对应的情况。

本院认为：人民法院审理关联企业破产重整案件时，应立足于关联企业之间的具体关系模式，采取不同方式予以处理,以对关联企业成员的破产原因进行单独判断并适用单个破产程序为基本原则，但当关联企业成员之间存在法人人格高度混同、区分各关联企业成员财产的成本过高、严重损害债权人公平清偿利益时，结合增加关联企业重整挽救可能性之必要,可例外适用关联企业实质合并重整方式进行审理。就管理人申请的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是否应当与雨润控股集团进行实质合并重整,本院分述如下：

一.关于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之间是否构成法人人格高度混同。

本院认为，关联企业实质合并规则虽滥觞于公司法上的法人人格否认理论，但随着社会经济生活的不断发展,公司集团化运作已成为广泛存在的社会现象。在通过股权或其他方式形成直接或间接控制与从属关系的关联企业破产中,判断是否应实质合并的规则已独立于公司法上法人人格否认理论,形成独立的体系。具体而言,公司法上的法人人格否认，目的在于当公司股东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和股东有限责任，逃避债务,严重损害公司债权人利益时,否认公司法人人格，由股东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其对公司法人独立人格屏障的突破仅限于个案中公司与其股东之间,是在承认股东有限责任为-般原则的前提下,对个别场合下不当行为的矫正。

破产程序的根本目的在于公平清理债权债务,保护债权人和债务人合法权益,进而维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关联企业破产时,其资产与负债的独立,是清理债权债务的前提。因此，判断关联企业是否构成法人人格高度混同，核心应考量资产与负债是否存在高度混同，以至于无法做到对债权债务的公平清理,进而需突破所有成员企业法人独立人格的屏障,消灭关联企业成员之间的债权债务,并将所有资产、对外负债合并为一个整体进行处理,从而达到债权债务公平清理之效果。本案中，根据管理人及审计机构专项调查，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在财务管理、生产经营、人事任免等方面均由雨润控股集团控制，且78家公司之间普遍存在主要管理人员混同的情形。

在此基础上, 78家公司之间持续存在大量的统借统还、资金无偿划转或内部交易,以及关联企业之间的交叉担保情况，从而形成了大额的非经营性关联往来，上述关联往来因多边挂账，已难以逐一一核对 、清偿。本院认为,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在资产与负债上存在高度的混同，且该混同持续存在,已构成法人人格高度混司。

二、关于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财产区分成本是否过高。

本院认为,区分关联企业成员财产的成本是否过高,主要是指对关联企业的财产进行调查、性质判定，以及纠正、调整、资产回收等方面的成本。该成本不仅包含费用成本，也包含时间成本。本案中，根据管理人调查及审计机构专项报告，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之间的资产与负债持续存在高度混同情形,统借统还、关联往来、交叉担保金额巨大,笔数众多。因而,对78家公司的资产及负债进行调查、性质判定,进行调整及回收必将耗费大量的费用成本与时间成本，财产区分成本过高,从而导致债权人的整体利益受损。

三、关于实质合并重整是否损害债权人公平清偿利益。

本院认为,破产程序的根本目的在于公平清理债权债务,保护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合法权益。对存在法人人格高度混同的关联企业进行实质合并重整,能够从根本上公平保护全体债权人的合法权益。首先,在关联企业成员存在法人人格高度混同的情形下，对其进行合并重整,将所有关联企业的资产与负债合并计算,能够纠正关联企业之间不当利益输送等行为，从而保障全体债权人的公平清偿利益。其次，实质合并重整中，各关联企业成员之间的债权债务归于消灭，关联企业成员的财产作为合并后的统- -财产 整体对待，不会另行产生区分财产的成本,从而有利于提高债权人的整体清偿利益。最后，就有财产担保债权人及其他优先债权人而言,其优先受偿权或其他法定优先权的权利性质及清偿顺位并不因合并重整而发生变化。综上,实质合并重整将保障全体债权人公平清偿利益。

四、关于被异议公司是否存在重整原因。

本院认为，企业法人不能清偿到期债务，并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或者明显缺乏清偿能力、或者有明显丧失清偿能力可能的，可以进行重整。本案中，基于前述分析，鉴于被异议公司已与其他关联企业构成法人人格高度混同,此时对单个公司的重整原因进行单独判断并不能反映其真实情况。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已普遍存在经营状况恶化情形,大量到期债务无法清偿,前期金融机构已成立了金融债委会对整体债务危机进行协调，且核心控制企业雨润控股集团已被裁定进入重整程序,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已具备整体重整原因。

五、关于本院对被异议公司是否具有管辖权。

本院认为,采用实质合并方式审理关联企业破产案件的，应由关联企业中的核心控制企业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本案中，雨润控股集团对其他77家公司存在控制关系,为78家公司中的核心控制企业，该公司重整案已在本院审理中，故本院对其他77家关联企业具有管辖权。

综上，本院认为，雨润控股集团管理人申请将雨润肉类集团等77家公司并入雨润控股集团重整案中合并重整有事实及法律依据，本院予以支持。对雨润控股集团等78家公司实质合并重整,符合企业破产法公平清理债权债务的基本原则。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第一条、第二条、第七十一条之规定,裁定如下：对雨润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等78家公司进行实质合并重整。

如不服本裁定，可以自本裁定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复议。

本裁定自即日起生效。

审判长姚志坚 

审判员王静 荣艳 孙建 吴艳

二0二一年四月二十九日

法官助理许之杰  书记员石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