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珍：86岁老“识字班”的峥嵘岁月

 记者 张亚军 通讯员 张慧 刘晓彤

抗战时期,山东解放区识字扫盲运动中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组织形式——妇女识字班,参加学习的是清一色的年轻女性,而且主要是未婚的姑娘。当时,“识字班”成了对年轻妇女的称呼,更成为革命老区女青年积极学习文化知识、追求上进的代名词。

86岁的刘翠珍老人就是当年从识字班走出来的老“识字班”。1933年,她出生于淄川县道口村(现淄川区罗村镇道口村)一个贫苦家庭。那段时期,刘翠珍为八路军游击队筹军粮、传信件、送情报、做军鞋,积极支援革命,因而被敌人四处抓捕,甚至险些牺牲。

“现在多么好啊,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可当年那个时候,老百姓的日子真是太苦啦!还有那么多同志牺牲,现在想起来我就心疼得慌……”回忆起曾经的革命岁月,刘翠珍老人几度哽咽,脸上老泪纵横……

2019年11月,刘翠珍老人到毛主席纪念堂参观,面对毛主席照片时立刻敬礼致敬。

帮父亲给游击队送给养

“日本鬼子来的那年我5岁,要去打河东。一听到这个消息,俺爹俺娘就领着家里这些孩子沿着小路往外跑。”虽然已经过去80多年,刘翠珍对那段历史的记忆依然刻骨铭心。“腊月廿九那天躲出去的,天太冷了。”1938年1月30日,日本侵略者在罗村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河东惨案。

在山里面躲了几天,日本兵撤走后,5岁的刘翠珍才又跟着父母往回走。走到蓼坞附近,由于山路颠簸,坐在牲口上的她一不小心摔进了山沟里,村民们找到她时已经没了气息。“心口窝还热乎,我把她扛回去,说不定还有救。”没想到,一名好心村民的善举救了刘翠珍一条命。

日军占领淄川后,疯狂掠夺煤炭资源,开设了许多煤井,刘翠珍的父亲刘清修成为北大井煤矿一名劳工。最初他在矿上捡煤渣,后来由于表现积极当上了里工把头。“明着是给日本人干活,实际上是给咱八路军游击队工作,经常有人半夜到俺家里去。”刘翠珍说。

然而,当时年幼的刘翠珍并不知道那些白布包头、时常半夜到访她家的人的真实身份。“比我年纪大的你就喊‘大爷’,比我年纪小的你就喊‘叔叔’,都是咱们自己人。”当她向父亲询问这些“行踪诡秘”来客的身份时,刘清修只是这样回答自己的女儿。

当时,日军在淄川矿区推行军事法西斯统治,中国矿工遭到了残酷的剥削和压迫,时常遭到日本人的毒打。每当这时,刘清修就会从中干预,让咱们的人少受些皮肉之苦。同时,在给矿工统计工作量时,他都会多记录上许多。

在煤矿上跟日本人混熟后,刘清修又开始从事一项更为危险的行动——偷子弹。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及对矿上情况比较熟悉,刘清修瞅准时机就从矿上偷出子弹,三更半夜之时,再由游击队到家中把子弹运走。

刘翠珍说,除了父亲外,家里好些人都参与到抗战活动中。“比如我四叔,专门给部队筹集粮食。后来被人告发,日本人给他灌上肥皂水,再用木棍使劲压他的肚子,肥皂水又从口鼻里被压出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命虽然保住了,却落下了病,年龄不大就病死了。”

除了帮助八路军搞子弹外,刘清修还会时常去给山里的游击队运送给养。刘翠珍回忆说,1943年前后,为了躲避敌人的层层封锁,父亲经常要推着400多斤重的木轮炭车进山。炭筐上面全是煤炭,下面则藏着煎饼。

“我们家里姊妹三个摊好煎饼后,父亲就把家里的凉席切成三截,用布把煎饼包起来,放到炭筐最底部。然后铺上席子,上面再放上炭。”刘翠珍说,山路崎岖颠簸,父亲推着这么重的车子进山很难,她就去帮着拉车,一次只能给山里的游击队送40多斤煎饼。

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当时年仅10岁的小姑娘,一次又一次为山里的八路军送去了军粮,她的足迹遍布边河、黑旺、青州庙子等地。

说到动情之处时,刘翠珍老人情不自已潸然泪下。

加入识字班积极支援革命

随着年龄增大,刘翠珍成了“识字班”中的一员,而且是里面的积极分子。做军鞋、缝军衣、摊煎饼、筹军粮、绣立功带……多少个夜晚,刘翠珍和“识字班”里的姐妹们在昏暗的油灯下挑灯夜战。在那段峥嵘岁月里,老人早已记不清自己筹集过多少军粮,摊过多少斤煎饼,做过多少双军鞋。

然而,刘翠珍的行为引起了敌人的注意,敌人多次到村里围捕她,幸运的是,每次她都成功逃走。有一次,敌人把整个道口村都围了起来,四处抓人。机灵的刘翠珍从邻居家的“阳沟”(农村的水沟)爬出去,又翻过布满荆棘的院墙,这才逃到附近的一个山洞躲过一劫。

敌人一直没有抓到她,就到她的家中进行威胁。“让你闺女赶紧回来,要是让我们抓住了,铡手、割耳朵、砍脚,还得让你们两个去现场看着自己闺女受刑。”敌人恶狠狠地对刘翠珍的父母吼道。

刘翠珍是幸运的,另外一些革命同志却遭了敌人的毒手。这其中就包括烈士刘志霞。“当时我们经常在一起开会、演戏、唱革命歌曲。”在她的印象中,刘志霞是个长得“十分精神”的女人,而且说话干脆,做事非常利索。

“她被反动派杀害后,可把我们疼煞了。”说到这里,刘翠珍老人难掩悲痛之情,声音哽咽起来,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下来。

然而,敌人的残酷镇压并没有吓倒刘翠珍,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积极支援革命的决心。在当时,传递情报是一项非常重要且危险的任务,刘翠珍义无反顾地帮助革命队伍传递情报。“那时候,白区长(指时任淄川县蟠龙区区长白光标)就潜藏在太平庄,俺姥娘家就是那个庄,所以俺往那里送情报也不会引起敌人注意。”

有一次,安插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传来消息,反动派准备对太平庄进行搜捕,围剿我党组织。得到消息后,刘翠珍立即飞奔着把情报送了过去。此时白光标正在院子里擦枪,听闻敌人要来抓捕,他立即通知村里其他同志进行转移。当时一名女同志的假发簪(那时剪短头发的妇女会被视为革命分子抓起来,因此要戴一个假发簪)掉了都没注意到,还是刘翠珍看到后捡起来,连夜又找机会送回去。

游击队因为地处偏僻之地,缺医少药,除了传递情报,刘翠珍还会时常跟父亲一起去给游击队送药物。她回忆说,洪山蒲家庄有一祖传行医之人,经常向老百姓赊药,不用花钱。每当此时,她就会和父亲一起去取药,然后卷到煎饼里,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山周、千峪等地的游击队手中。

迎来革命队伍解放淄川城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耳濡目染之下,刘翠珍也有了参加革命军队的想法。“白叔叔,你带我走吧,我也要去参军。”有一次,刘翠珍见到白光标央求道。白光标则摸摸她的头,怜爱地说:“孩子,你还太小啦!”

“那毛主席的队伍啥时候来啊?咱老百姓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真是太苦啦。”刘翠珍又接着问。

“快啦!就快啦!”白光标满怀希望地说。

盼望着,盼望着!在刘翠珍的殷切盼望中,咱老百姓自己的革命队伍竟然真的来到了她家。

1948年3月的一天晚上,一阵敲门声突然在院外响起。“老乡,我们是八路军,想在你们家借住一晚上。”听到叫门声,刘清修赶忙前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然真的是八路军。经过询问才知道,这是准备去解放洪山、攻打淄川城的部队。

“我们姊妹几个和俺娘赶紧去包了水饺,让战士们吃了顿饱饭。当晚他们就在院里的南棚里住了一宿。天还不亮,集合号响了起来,这些战士就全都走了。”刘翠珍说,解放洪山时,父亲刘清修也加入到支前的队伍中,到前线抬担架救伤员。

洪山战斗非常顺利,仅用很短的时间就把守敌击溃,随后部队完成了对淄川城的包围。然而,淄川城是一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其城垣高而坚固,根基用大石块砌成,城墙为土、石、砖结构,四门高大,易守难攻,有“钢打的潍县,铁打的淄川”之称。

不过,这并没有难倒部队首长。经过反复研究,决定经护城河下挖地道至城墙脚下,然后填上炸药爆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部队指挥部决定将炸药多放一倍。“后来俺爹跟我说,当时那些炸药是从临淄那边运来的,装在一口很大的棺材里,当时他也被叫去运炸药。”

炸药最终被成功运到了城墙下。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淄川城东门附近的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攻城部队如潮水般涌入城内,淄川最终获得了解放。

再次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战争年代,如今已是四世同堂的刘翠珍老人唏嘘不已。虽然老人已是耄耋之年,可是思路依然清晰,这段难忘的峥嵘岁月似乎早已镌刻到她的骨子里,那种对党和国家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我做梦都没想到能过上今天这样好的生活,我很知足,这都要感谢党和国家。今天的好日子来之不易,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